演唱:甘乌提,阿新纠布
整理:甘映平
相传在很多年以前,小凉山地区甘尔比者家有个妹妹,名叫甘嫫阿妞。阿妞容貌山众,才智过人;油黑的头发可以枕头,长长的颈脖好比白玉,美丽的脸蛋胜似仙女,大大的眼睛如象星星,她还有一付清亮的嗓子,唱起歌来,百灵鸟的欢叫也显得逊色。在这大山十八寨,谁都知道她的美丽。
甘嫫阿妞的美名很快传进了建昌路①府衙门。官王是一个贪财好色、欺压百姓的贪官。当他听说阿妞容貌非凡,胜似仙女以后,恨不得马上弄到手里。于是,他决定派人前往小凉山抢阿妞。
官兵来抢亲的消息传开了。阿妞知道后,心急如焚。哥哥到舅舅家调解纠纷去了。她孤单一人,束手无策,真不知如何是好。她想;“石头不能做枕头,贪官不能做朋友。我阿妞怎么能去做官王的妻子呢?”她千思万虑,想出了计策。
这一天,她衣着褴褛,脸上涂满锅烟灰,坐在“嘎基”②上。过一会,官兵蜂拥一般冲进了门。突然“嘎基”异光闪闪,阿妞的 脸上出了“美人水”③,“美人水”把她的脸上的锅烟灰和所有污垢全部洗净。哦,一张美丽而陶醉的脸显露在官兵的眼前。看到这番情景,官兵惊呆而立。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阿妞,嘴里唠叨着:“美啊,美啊,比仙女还美!”同时向阿妞扑去,前拉后推,把阿妞抢走了。
在路途中,阿妞奋力挣扎,撕叫碎心,痛哭声声:
兽类之王老虎最漂亮
花纹斑斑似群星
老虎真正幸福哦
它自由在山中
禽类之王孔雀最漂亮
羽毛闪光彩缤飞
孔雀真正最幸福哦
它自由在林中
人说漂亮是幸福
阿妞漂亮却遭殃
可怜真可怜
她的哭声在山间回荡,泪水洒满了山路。
经过数日跋涉,阿妞被官府扭进了建昌路官府。
官王听说阿妞已被带进衙门,真是一反常态,那种萎靡不振的样子不见了,向风一样的跑来。当他看到阿妞,顿时神魂颠倒垂涎三尺,嘴唇颤动道:“果不牺传,果不牺传,真是绝代佳人!”他叫人赶紧把阿妞送进后庭。
后庭豪华、绚丽。桌上陈列着玲珑的戒子,发光的耳环,亮晶的项链,透明的绸缎。阿妞哪有心思欣赏。她痛苦欲绝,望着窗外,看见街上那些快乐的姑娘,心中不免产生羡慕与悲痛之情。她唱到:
人家的姑娘哟
跟着父母在一起
轻脚轻手街头街尾走
小心小意举杯把酒喝
阿妞孤苦零丁在异乡
人家的姑娘哟
跟着兄弟在一起
穿着新装街头街尾走
兴高采烈举杯把酒喝
阿妞孤苦零丁在异乡
阿妞正在唱,官王派人给她端来了山珍海味。可是她看都不看一眼。官王看到阿妞愁眉不展的样子,心里很上是恼火。但他为了博得阿妞的欢心,以满足自己的情趣,死皮赖活,咧嘴呲齿地说:“阿妞你笑一笑吧。我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,有世上最好的绫罗绸缎。跟着我,你会荣华富贵,永远幸福。”无论官王怎么馅媚献情,阿妞也目不视他,一言不发。
自从被官员抢来,阿妞没露过一丝笑容。这天,她看见丫环绣花的丝线,便嫣然笑了一下。这可把官王乐坏了,他迫不及待叫人抱来五颜六色的丝线。阿妞接过丝线,脸上笑成了一朵花。她把丝线编成了彩绳。官王贪谗的望着阿妞,被阿妞的笑迷得云里雾里,仿佛坠进皇官,他春心放荡,以为阿妞改变了常态,变温顺了,于是乐哈哈的说:“阿妞,你笑了,愿意做我的妻子吗?”他一边说一边厚颜无耻地把手伸向阿妞。熟不知,阿妞脸一沉,胸中怒火突起,痛苦和仇恨涌上心头,她举手狠狠向官王打去。官王被阿妞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呆如木鸡,好一阵才清醒过来。他老羞成怒,犹如发狂的狮子嚎道:“臭婆娘,不识抬举,老子给你厉害尝尝!”他叫官兵把阿妞抓去很很地吊打,阿妞被打得皮开肉绽,鲜血淋淋,过后关进了黑洞洞的监牢里。
话说阿妞的哥哥从舅舅家回来,知道妹妹被官府抢走了,怒气填胸,差点昏倒。他怎么能容忍妹妹被官王欺压?他备上干粮,骑上骏马,翻越九十九匹梁子,涉过九十九条河流,来到了建昌路官府的牢房里。
阿妞听说哥哥来了,欣喜万分。正要探头与哥哥隔窗相见,突然转念一想:“自己已经进了贪官的门槛,名声已坏,哪有脸面见哥哥。我不能连累哥哥,免得他受到家族的鄙视。”她在躲进黑洞洞的牢房里,失声痛唱;
阿妞心急如火烧
阿妞痛苦如刀戳
有脸不敢见哥哥
有情不敢抒胸怀
阿妞我该怎么办
十个指头十姊妹
姊妹难舍也难分
今日难分也得分
为的是:表心意
为的是:不让哥哥空手回
阿妞毅然把食指放在牙齿上,狠心咬断,然后用一张白纸裹起,叫人给哥哥送了出去。
阿妞忍着剧痛,站在监狱窗前,思绪万千。她思念家乡的故友,仇视官府,特别是那丑陋的官王。她用悲壮的歌声唱到:
见美酒。我想念尊敬的父母
见骏马,我想念敬爱的哥哥
见糖果,我想念可爱的弟弟。
见绸缎,我想念亲爱的姐妹。
—— 见你们只能成为希望
有这么一天哦
狂风骤起,卷走官府的金银
高山崩溃,覆盖官府的财宝
天地撕裂,陷踏官府的房屋
我要寻求自由
让凶残的官王死尽
阿妞啊阿妞
我生在彝家的怀抱
却要死在官府的监狱
……
窗外黑了。阿妞摸出那根用彩丝织成的彩绳,套在自己美丽的颈上,含愤自尽。
甘莫阿妞永远地走了。人们为了纪念她的美貌,纪念她的倔强,专门为她塑了像,一座缺了食指的像。
演唱:甘乌提,阿新纠布
整理:甘映平
1990年初步整理
注:①建昌路:即今日西昌。
②嘎基;彝语奴隶坐的地方,位置在三 角庄火炕的下方。
③美人水;彝语叫“natyy”,意思是美丽的水。笔者译成“美人水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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